财联社3月15日讯(记者 史正丞)随着“一带一路”倡议跨过第10个年头,在“中国制造”延续热络出海的背景下,一批中国科技、新兴产业链巨头也加快了对接全球的步伐。
上周沙特召开了号称“中东数字达沃斯”的LEAP科技展,吸引超过20万人参会。在参访会议期间,记者观察到了一个愈发突显的现象:与传统认知中的“出海=向国外出售中国商品”不同,眼下一大批成长于数字化浪潮的中国企业,已经奔跑在开拓海外市场的潮头浪尖,他们面对的机遇、瓶颈、障碍和解决之道也与过往存在迥然的差异。
在此次报道LEAP峰会的间隙,记者走访了财联社深度合作伙伴、中东北非市场知名投资机构易达资本(eWTP Arabia Capital),以及一众活跃在沙特市场的典型企业。希望能通过他们的故事,让试图尝试出海中东的中国企业,增加更多对于这个神秘市场的认识。
(利雅得阿卜杜拉国王金融中心的易达资本办公室,展示的易达一期基金投资组合、合作公司logo) 现状、愿景与机遇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沙特颇为符合中国人对于大多数中东产油国的“土豪”传统印象——富裕,沙特的人均GDP超过3万美元,与日韩以及一些西欧发达国家处于同一水平。但由于当地推进现代化建设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城市整体面貌与富裕程度并不匹配。
沙特首都利雅得不仅有王国中心(Kingdom Centre)、KAFD金融城这样高规格的顶级地标,主干道两旁许多新建的政府大楼、图书馆也都各具现代化特色。与此同时,城里更多、更常见的建筑仍旧维持着许多年前的样貌。随初可见的塔吊和工地也在提醒着游人,这座城市正经历一场展现王国雄心的大型变革。
(高达302.3米的王国中心)
(王国中心与马路对面的服装商场)
(位于利雅得市中心的一处建设工地) 这种跨越时代、尘土飞扬的混搭,也在对外诉说着当地的机遇和现实:沙特王国的“改革开放”——以提出《愿景2030》为代表的历史进程才接近第8个年头;而这个国家下定决心要搞数字化基建的时间点更晚——“沙特云战略”在2019年提出,次年通信与信息技术部出台“云优先政策”(KSA Cloud First Policy)。
但对于沙特这样的国家而言,一旦确立清晰的顶层设计,执行落地的速度也会非常惊人。
以云计算为例,从2022年阿里云、沙特电信、易达资本共同投资的SCCC(沙特云计算)落子利雅得,到今年LEAP科技展上腾讯云喊出“Go Saudi”。短短几年时间里阿里、腾讯、华为、AWS、微软、谷歌、甲骨文、IBM这些全球云计算顶级玩家均全部到场。
热络的经济、投资、贸易数据之下,对于想要进入沙特市场的企业而言,仍要面对许多或明或暗的障碍:许多行业需要申请当地牌照,但相关的配套政策还需要时间来调整与更新,各类新产品、新技术的落地都需要经过层层审核,以及对本地文化和语言的适配。
对于沙特这样一个正在变革进程中的国家而言,不论顶层的政府、中间的产业生态,乃至产品所面向的本土民众,想要让他们真正接受外来的公司、产品乃至企业文化,既需要时间累积起的信任,也需外来公司有强烈的本地化决心和耐心。
而当下云计算、物流等驱动数字化经济发展的“基座型玩家”都已纷纷布局沙特,眼下正是进入各个细分赛道领军企业布局中东的关键时间点。
在这样的背景下,寻找对中东北非市场有深入研究,本地资源丰富、能够帮助公司快速本地化的战略合作伙伴,成为决定企业进军中东成功与否的关键点。
出海中东的“第三年”规律
坐在沙特“陆家嘴”——KAFD金融城的办公室里,易达资本的创始人、管理合伙人Jerry Li分享称,中国企业赴沙考察的热情,从2022年底至今依旧维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平。粗略估算光是这两年易达资本接待过的中国企业就超过2000余家。然而,大多数企业最终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导致出现大量“利雅得一日游”的情况,也与一些中国企业自身的习惯有关。
Jerry解释称,与欧美习惯不同,中国企业家更倾向于见一面,确认有没有“眼缘”再来谈要不要开始合作。而欧美、包括中东的习惯是双方的团队先开几次电话会议,将重要信息对齐,然后再见面讨论关键的合作并建立信任。
这里的认知差距,还有对“出海沙特”的游戏规则理解不同。
Jerry介绍称,沙特需要的是头部、成熟,且具有影响力的战略级项目,这里的“游戏”更加类似于跨国企业所面对的扩张问题。那些中国领军企业可以拿着经历过市场验证、中东市场稀缺刚需的成熟产品和技术来到易达,然后大家一起合作将这个产品带到沙特,并与这个国家的战略相融合。
他反复强调,易达与国内的创投基金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并不遵循“投资-IPO-套现退出”这样的路径。易达的项目多数是由他们在中东北非市场进行市场调研后,根据市场需求定制化引入企业或者一整个产业,这种定制化的投资通常会涉及两方、三方或者多方,除了易达以外,每一方都是大企业。所以易达在其中经常会扮演“协调者”的角色,在董事会层面平衡各方的利益。
值得一提的是,Jerry也提到了出海中东特有的“第三年现象”——一般来说企业刚来沙特,前两年都需要“交学费”,来克服理解伊斯兰商业体系的门槛和瓶颈。不过根据他们的经验,一般企业到第三年会出现业绩的起飞,可能会呈现多达十倍或者几十倍的增长。
与此同时,出海中东地区也不只是沙特一个国家的事情。
Jerry解释称,事实上今天那些庞大主权财富基金背后的中东产油国,每个国家都有自己一整套的改革或者振兴方案。只是因为现在中国媒体对沙特特别感兴趣,所以讨论的热度也格外高。
他表示,易达资本在中东许多国家都有布局,所以考虑解决的核心问题是“中国企业的国际化”。许多中国企业创立至今都没碰到过向外拓展的问题,所以易达相当于代表中国企业提前10年就开始布局和经营海外市场。
除了投资一系列项目外,易达资本目前也在推进一个名为“沙中自贸区”的项目,为赴沙特展业的中国公司提供一站式服务。
在这次行程中,一些由易达投资进入沙特市场的国际公司,也向记者更新了他们的现状。
验证成功,沙特股民解锁财富密码
在今年的LEAP展会上,财联社见到了华盛集团的CEO张霆(Jess Cheung),他介绍了最近取得的重大进展。
在近两个月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华盛与易达在沙特成立的金融科技公司Sahm,继去年底拿到沙特监管的交易牌照后,他们筹备许久的沙特股票交易平台Sahm终于上线了。
(来源:App Store) 这里需要多提一句,张霆最早是在2021年初注意到沙特市场的机会,经股东介绍结识易达资本,疫情期间双方多次召开电话会,开始初步了解沙特市场。
2021年末张霆和团队首次飞到沙特考察,仅仅花了几个月就完成了合资公司设立、启动牌照申请等流程。对于沙特的金融监管来说,这也是他们首度向中国背景的非银金融机构发放券商经纪牌照。
在Sahm获批前,沙特证券交易所已经有长达7年没有接纳新会员的“空窗期”了。
张霆介绍称,目前该平台已经上线的有沙特本地股票,以及美股和个股期权的交易。未来还有可能拓展至沙特市场的衍生品、共同基金、货币市场基金等。
对于这个新上线的产品,张霆透露,Sahm上线才两个月,已经拿到当年他们在香港推出交易平台时一整年的数据量。而且依照目前的数据来看,沙特市场用户的活跃度也要远高于香港平台。
张霆担任CEO的华盛集团,是一家成立于香港的金融科技综合企业,旗下华盛证券是香港持牌证券交易商,并且拥有自主研发的交易平台VBrokers,提供线上港美股投资服务,还获得了新浪和微博的战略投资。在进入沙特之前,该集团业务已经覆盖中国香港、新加坡和美国,拥有超百万用户。
非常有趣的是,张霆也提出了一个“沙特互联网人口红利”的换算概念——沙特有2000万本地人口,同时70%是32岁以下,这1400万人会在未来20年将成为整个社会的中流砥柱。
考虑到沙特这里的平均ARPU值已经达到香港那边的5倍以上,因此可以说沙特市场展现出的是“上亿人口的消费能力”。
张霆同时也对“中国企业出海”这个概念提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他认为,单纯地“把东西卖出去”并非真正的出海。所谓的出海,应该是把中国的Know How,管理经验的积累和生产技术能力拉到国外,真真正正地到人家市场里去干。
极兔的全球化愿景——全球第一
作为易达一期基金投资的项目中最快实现IPO的一家,极兔快递(01519.HK)在去年底成功登陆港股市场。
按照本周最新的报价,公司总市值超过千亿港元。众所周知,极兔快递与OPPO系有着密切的联系,极兔的创始人此前曾是OPPO印尼的CEO。
(极兔利雅得分拨中心) 在这次访问期间,极兔速递中东公司首席执行官Sean对市场关注的一系列问题进行了回应。
Sean介绍称,极兔中东公司与易达的合作始于快递牌照的申请。最初公司自己申请牌照,但进度并不理想,所以后来就找了易达合作,并迅速成为沙特第20家跨境清关与本地派送的牌证合一的运营机构。
除了沙特公司外,易达在极兔的其他国家项目中也有投资。
记者也在极兔的利雅得分拨中心看到,公司根据沙特当地市场的情况,将中国的智能分拣设备带到了沙特,大量来自Shein、Temu、TikTok Shop的大包装箱通过极兔的物流服务,进入到沙特的千家万户。
(极兔利雅得分拨中心) Sean介绍称,虽然这些分拣设备与中国北上广顶尖的设备技术仍有代差,但对于沙特市场已经充分够用,光是眼前这个分拨中心一天最多能处理30万件包裹,而整个沙特一天的快递单量也就60万。
虽然有“师傅”领进门,极兔依然要克服不少业务本地化过程的困难。
例如当地顾客依然有乱填地址的习惯,对于刚刚在沙特市场起网两年的极兔而言,目前消费者地址库的准确率仍处在一个略低于六成的位置。2023年9月26日,极兔速递与沙特交通和物流服务部共同签署了一项战略合作协议,其中就涵括双方将在短地址领域进行合作,极兔沙特将落地应用当地统一的国家地址规范。
Jerry介绍称,在极兔进来之前,沙特的物流成本要比中国高几十倍、效率还低得多。因此易达认为有必要引入像极兔这样拥有一整套物流技术、流程和数字化科技乃至国际化服务能力的国际物流公司。在短短两年时间里,沙特的物流效率提高了至少5倍,价格也大幅降低,推动整个沙特跨境电商交易量增加数倍,沙特政府部门和有关的商业企业都非常兴奋。
正值3月,沙特的气候已经开始从温暖转向炎热,过去中国改革开放、经济腾飞的增长奇迹,似乎已经在这个国家拉开了序幕,接下来才是越来越多的精彩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