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周一,早些时候已经由众议院通过的一份旨在避免触发债务上限,避免导致美国政府停摆的议案在参议院闯关失败——在两党更加势均力敌的参议院,共和党对这一议案明确表示强烈抵制。已经被债务上限问题搅扰到心神不宁的金融市场,未来一段时间注定不会平静。
上周,联储主席鲍威尔(Jay Powell)就曾经罕见地在债务上限危机问题上表态,称美国若真的债务违约,就将造成“严重破坏”。周一,得知局面这一令人沮丧的最新发展后,又有两位联储高官相继发声,表明态度。联储理事布莱恩纳德(Lael Brainard)呼吁立法机构采取行动:“国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们必须行动起来,这是他们的职责。”纽约联储行长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更加直接,警告说投资者可能已经变得“极为紧张”,如果听任局面继续恶化,就可能激起市场的“极端反应”。
然而,吊诡的一点就在于,一些专家们指出,如果国会真的一直僵持下去,导致债务上限未能及时提升,造成联邦政府违约,联储其实是有一份几年前制定的紧急预案来缩小风险,减轻损害的。
具体来说,那是在近十年前的2013年10月,一次电话会议上,联储官员们就曾经讨论过他们在这种局面下可能采取的一些应对措施,比如由联储在公开市场上收购违约的国债,或者在出现供求混乱的紧张局面时,由联储出售自己手中的国债来盘活市场等。
会议记录显示,当时担任联储理事的现联储主席鲍威尔,以及当时担任联储副主席的现财政部长(Janet Yellen)耶伦,还有其他一些官员都表示,虽然他们并不希望真正动用这些措施,但是也不排除真的这样行动起来的可能性。
在会上,鲍威尔将一些措施称作是“令人作呕”的,而其他联储官员也不乏用“丑陋”或者“出格”来形容这些措施的,他们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主要是出于两个原因。首先,从制度层面而言,联储是不可以直接为美国联邦政府提供资金的,大家经常提到的联储相对于财政政策必须有其独立性,也正是这一层意思。其次,联储官员们担心,一旦这些紧急计划为世人所知,那些选举上台的官员就会更加肆无忌惮,认为不必着急,甚至没有必要提高债务上限了。
“这些决定都在我们最不愿意做出之列。”鲍威尔当时说道,“制度风险将是极为巨大的。就事论事地谈经济逻辑,这些做法确实是成立的,但是这样做无异于自己步入遍布荆棘的政治世界,去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耶伦则表示:“我可不愿意真正这么做,但是我也同样不愿意彻底说不。”
其他专门发表来观点的官员还包括波士顿联储行长罗森格伦(Eric Rosengren),以及前文提到的纽约联储行长威廉姆斯,他那时的职务是旧金山联储行长。
在正常情况下,美国财政部下个月的某一时刻就将用尽手头所有的资金,丧失支付能力,而在提升债务上限问题上,国会目前依然处在政治僵局当中。2019年8月,国会曾经做出决议,未来两年内暂停债务上限的约束力,允许财政部继续发债,而到今年8月1日,美国国债规模达到大约28.5万亿美元时,债务上限已经重新开始生效。从那时到现在,财政部已经用尽浑身解数来节省资金,确保自己的偿付能力。
在过去,遇到类似问题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各方总是能够想办法最后达成一致,提升债务上限,而一些分析师警告说,正是因为这样的历史经验,使得许多投资者都对今年秋季的最新危机存在估计不足的问题。比如,最让人担心的一个逻辑闭环就是,政坛上的恐吓游戏进行的同时,因为投资者相信问题总会解决,所以市场依然相对平静,而反过来,市场没有发出警报,就会让国会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迅速采取行动。共和党高层已经明确表示,他们今年不会帮助民主党提高上限。
不久前,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被问到这份紧急计划时,鲍威尔拒绝发表任何评论,但是同时他警告说,如果国会等待过长时间才采取行动,那么经济和金融市场就将遭到严重破坏。“这根本就不是我们应该去考虑的事情。”他表示,“没有人有理由假设联储,或者是其他方面能够在如此重大的失败之后保护市场和经济的周全。”
2011年,由于财政部在若干天内都无法支付一些特定的福利如社保之类,标普史无前例地剥夺了美国的AAA信用评级,将其予以调降。2013年,在另外一次财政悬崖危机期间,美国政府停摆了整整十六天后,国会才通过了为政府提供资金和提高债务上限的法案。
根据五年时间过后自动解密的文件,那两次变故当中,联储官员们都曾经秘密讨论过——如果政治僵局导致政府发生债务违约,或者造成更广泛的金融市场不稳定,他们该如何应对?不过,联储方面至今对这一切都不加置评。
鲍威尔是一位共和党让,他20世纪90年代早期曾在财政部担任高官,而负责的工作就是债务政策,而他2011年再次回到公众视野当中,是在华盛顿智库两党政策中心(Bipartisan Policy Center),当时在那里担任义务分析师时,鲍威尔警告说,若是共和党让执意要以债务上限为“人质”,迫使奥巴马总统削减预算,将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当时,鲍威尔在中心设计了一个政府资金流动模型,来确定所谓“X日”——在那一天到来后,财政部就将耗尽资金,无法支付各种款项。
那场危机过后,奥巴马在顾问们的建议下提名鲍威尔出任联储理事,后者于2012年宣誓就职。2018年,鲍威尔又成为了联储主席。日前,中心经济政策主管阿卡巴斯(Shai Akabas)发布了一份预测报告,显示这一次的“X日”将在10月15日至11月4日之间到来。
会议记录显示,在2011年的时候,联储官员们曾经就一个政府支付管理流程达成了一致,在这一安排之下,财政部可以将国债至于最优先位置,首先偿付国债,然后再考虑其他支付项目。联储还会告知各家银行,后者可以将违约的国债充作风险准备金,以及在客户现金需求反常旺盛的情况下,银行不会因为储备资本下滑而受到惩罚。
2013年10月16日,时任联储主席伯南克(Ben Bernanke)召集了一次电话会议,以确定财政部接近耗尽其紧急借款授权的情况下,联储有哪些可行性措施。
会议记录显示,当时,联储官员们敲定了一份备忘录,列出了九个步骤,以确定在联邦政府可能无法及时支付应付款项时,美国央行可以考虑如何措置。
有几条措施得到了几乎所有联储官员的一致赞同,包括在紧急贷款周期内向违约的政府债券放款;另外单独设置一个刺激购债计划,以接收违约的政府债券尽管买入价格可能低于正常水平——不过这么做的前提是,联储确定政府在债务上限得到提升后能够迅速对这些债券予以偿付。
伯南克警告说,“考虑到国债市场的体量”,联储是没有能力将违约的债券从市场上全数买走的。
官员们还一致同意了一些会使得大量现金涌入放款市场的措施,比如在金融机构之间进行极短期的贷款,即回购协议,这样也可以缓解货币市场基金的压力。
许多联储官员当时都担心,如果美国政府无法在旧债滚新债的操作当中,为政府债券拍卖找到足够的买家,那么哪怕财政部没有停止支付,也可能会给金融市场的正常运转造成严重损害。
鲍威尔指出,这种财政部无法抢在政府举债能力耗尽前售出短期债券的风险是非常严重的。“真正的风险是拍卖失败——无论任何价格都无法找到相应的市场。”
鲍威尔担心的是,单单靠着那些大家都能够支持的理念,其实并不足以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晚些时候,他在会上表示,在那些真正极端的危机之下,哪怕是最令人厌恶的政策选项也不应该完全排除。“如果我们真的遇到了这么大的灾难,我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去那么做,我今天并不想说。”
伯南克当时则表示,其实还是应该由国会自己去彻底解决任何的政治僵局难题。“我们在这里所讨论的……都是真的发生如此严重的违约的情况下,联储可以借以让潜在损害控制到最小化的必要措施,但是显而易见,问题的根源并不是我们以这种或者那种方法能够解决的。”